朝大学生手记--观看朝鲜团体操时请不要鼓掌叫好

金正涛

阅兵式和团体操凝聚着朝鲜人的血和泪水
朴哲勇/平壤K大出身脱北者

DailyNK将连载平壤名牌大学出身脱北者朴哲勇（假名）写的“平壤24时”系列手记。朴氏为1981年生，毕业于朝鲜名牌大学平壤K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某单位上班，2007年1月非法越境进入中国。他说“想把平壤的真实面貌告诉全世界。”，把自己亲自写成的稿件寄到DailyNK。朴氏目前准备重新回到朝鲜。他在稿件的开头部分写上“将来平壤展开民主化运动时，希望韩国和国际社会给予不惜一切的支持”的话语。朴氏还在稿件中特别请求把北韩的国号标成 “朝鲜”。他强调为实现朝鲜的民主化，朝鲜人民所起的作用比什么都重要。DailyNK尊重作者的意见，将把北韩标记成“朝鲜”。恳请所有读者给予无私的鼓励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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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2-25 14:48

朝鲜的阅兵式场面 ⓒ联合

入住“4.25旅馆”后，训练队伍的指挥体系也得到改编。我们大学的行政科长任命为我们纵队（一个大学组成一个纵队）的总负责人，大学党委员会成员1名、大学保卫员1名、后方负责人1名、大学诊疗所医生1名、大学青年同盟的工作人员1名和生活指导教员1名等被任命为纵队干部。为不到300名的受训学生，派遣了13名教师和15名干部。

参加阅兵式活动的纵队除军乐团以外，总数超过50个。生活变得更有规律、训练强度也变得更大。4.25旅馆里有模仿金日成广场的主席台和训练场，我们每天在那里进行一次全体纵队参加的综合训练。超过50个的纵队按照与实战状态一样的顺序进行训练。综合训练有朝鲜人民军大佐来执行，听说在平壤举行的历代阅兵式都是他指导的作品。

每个横队中，把踢腿动作最差的人安排在各纵队的最后25号位置上。那个位置是“替补位置”。每个总队都为因伤或疾病而出现的人员空白准备“替补生”，而替补虽然参加训练但不能参加当天的活动。

这替补位置在敦促受训生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训练指导员们觉得受训生的训练态度稍微不良，便威胁说会赶到“替补位置”。拼死拼活辛苦1年最终却不能站在金日成广场上，这对所有受训生而言似乎象“死亡”威胁一样有效。

每当感觉训练艰苦时，瞬间会产生“被美国佬导弹击中一了百了算了”的冲动。但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赶到替补位置，马上会回过神来。

受训其间禁止一切家属探视

4.25旅馆里的所有生活内容全都模仿了军队生活。包括清晨起床、把毛毯叠成立方形、整顿白布、检阅队列、独步、用餐、训练、检查卫生等在内，全都是军队式。把毛毯叠成立方形最让人头疼。如果做不好，指导员会掀翻那个人的所有私人用品而折腾人。

每周星期日下午没有综合训练。但由于各纵队之间的竞争心理，纵队训练指导教员们会继续让受训生们训练，阅兵式训练总指挥部却装作不知道。教员们对我们说，“（训练场地）掉下米糕也能捡起来吃的程度（水泥地发亮的程度）为止使劲推（做踢脚练习）！”

在4.25旅馆进行训练期间，禁止父母或家属其他成员来探视。当然，有钱人家或有人际关系的受训生，随时都能见到父母。

在4.25旅馆并不只是进行阅兵式训练，为在思想上武装受训生还会展开各种政治活动。有一次，超过50个的全体纵队用“您在哪里，想念的将军”的歌曲进行过合唱比赛。在同一场所听50次同一首歌，在想念的将军也觉得厌烦。并且，按各纵队组织了“社会主义竞争”，为在比赛中取得第一名，我们纵队清晨4点30 分就起床组织进行“马赛克壁画精诚工作”。

活动日临近是最强调的训练是“横列对齐”和“斜线对齐”。收到出发信号后，以第一斜线为标准把队列对齐向前迈步，在经过主席台时高声喊“万岁”，把脚踢到最高位置。只要横列少有偏差，便会抓出出现问题的那一人，让他站到思想斗争舞台上受尽侮辱。我们大学生再怎么努力也达不到军人的标准。姜健军官学校总队和金贞淑海军大学总队表现出全体纵队中的最高水平即一丝不乱。

“为报答将军的爱，保障活动的成功进行”

综合训练过程中要经历冬天，因此训练场上下雪的时候很多。一下雪，全体纵队被动员扫雪。当时我们的口头禅是“除了美国人，最讨厌的就是雪。”

到活动两个月前，我们坐火车到金日成广场进行实战训练。每到这时，道旁聚集想在纵队中寻找子女或兄弟姐妹的人们而引发大的骚动。但每次训练都会封锁金日成广场，因此谁也无法找到想找的人。

活动当日临近时，给参加训练的全体人员发了表演服装和鞋、腰带。还授予了“阅兵式纪念徽章”等。然后，以“为报答这样的将军之爱，要保障活动的成功进行”为主题，按照各纵队召开决议会议。

开始最后实战训练时，受训生的痛苦反而增加。为把脚踏地的声音弄大，给鞋底打上马蹄状的小铁钉，但国家给发的鞋的质量差到固定用小铁钉冒出鞋底，刺到受训生的脚。我们纵队的25名成员中，铁钉顶端没有冒出来刺到脚的只有2名。

终于，活动日期到了。在活动当日不准去擦拭腰带的皮带扣和扣子等金属制品。金属如果发光会被阳光反射，可能给将军的视力产生有害影响。活动前一天，在金日成广场作训练度过夜晚，到清晨3点吃了团饭。

到早晨，5号总局的工作人员来确认活动参加证。随着军乐团的入场式走进活动场所，等待上午9点举行的活动。通过话筒传来嘀嗒的秒针声音，数万名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在活动开始之前给注射安定剂还给每人发3个救心丸，但还是出现了晕过去的人。

为1分40秒付出1年

终于到正点9点，1号欢迎曲（金正日登场的时候播放的音乐）响彻广场，全纵队高声齐喊万岁并哭泣。

我也记不清当时短暂的几分钟。我的头脑一片空白，不觉之间手和脚都往上抬起来。我到现在还分不清楚当时经过主席台是梦还是幻。我曾暗暗发誓“也许这是一生中的唯一一次，我要好好记住将军的脸。”

但活动瞬时间结束。只有1分40秒。就为这1分40秒而献出1年，而我的印象里什么都没留下。

回到4.25旅馆时，所有受训生都哭了。也许他们也为1分40秒而遭受冷热饥饿和强迫观念煎熬的过去1年时间而感到委屈。

活动结束后，我们大学生们沿路受到平壤市民的欢迎，走向锦寿山纪念宫殿。锦寿山纪念宫殿所在广场长达415米，是为纪念4月15日的生日而进行设计的。

为去世的金日成躯体进行阅兵式

我们大学生纵队在锦寿山纪念宫殿又举行一次阅兵式后，才彻底得到解放。现在回想起来，只为1个人数万名进行1分40秒的疯狂的活动是荒唐之事，而且去找去世的人的坟墓，高喊他的名字和万岁，也不是具有正常思维的人去做的事情。

我当时真得无法相信训练真的结束了。在举行阅兵式训练期间，谁都要写“忠诚日记”接受检阅。我整理日记本后才发现，入住4.25旅馆之后为期6个月的时间内，练习穿过金日成广场的练习次数达到556次。就是说，我们为1分40秒付出了1年时间，为1次行进，进行556次的穿过练习。

阅兵式结束后回到学校，学校给参加阅兵式的学生表彰性的休假，让他们回家休息一阵。共和国政府曾给参加团体操“阿里郎”的每个人发了彩色电视机一台。此后，每次进行阅兵式全国上下都好奇参加阅兵式的人得到了什么礼物。

阅兵式结束后回家，邻居们便问我的父母“你们家儿子收到了什么礼物？”参加阅兵式而收到的国家礼物就是阅兵式表演服装和腰带以及刺脚底的鞋。另外还得了膝盖关节炎和消化不良。

我至今没有大学新生时期的记忆。为期1年的阅兵式训练使原本健康的身体和心灵生病。健康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原来比别人优秀的头脑像机械似地运转最后成傻瓜。冷、热、饿、困等只留下用身体才能感受的本能。最终给我留下的只有羞耻。

观看团体操时请不要鼓掌叫好

但通过当时为期1年的阅兵式，我开始能面对把人当成玩偶的朝鲜社会的矛盾，发现腐败的干部集团的背后面貌。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但已模糊地认识到自己要走的路。因为那次阅兵式才有现在的我。

我想拜托读到这篇文章的外国朋友们。如果有机会去看朝鲜的阅兵式或群众艺术活动，请不要鼓掌并叫好。那是朝鲜人民用血和泪水凝结成的形象。

看到那一场面鼓掌的行为，与观看动物的妙技时鼓掌并无两样。看那场面时笑出声是不把朝鲜人当人看的意思。如今我们因金正日独裁无法去过象人一样的生活，但请你们不要忘我们朝鲜人也是跟你们“同样的人”。